归去来:第245章:遗恨(第2/3页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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栩栩如生的菊花说，“有她相陪，我便无惧黑暗。”他仰躺着，望着萧暮雪悲苦的脸，笑得像个即将洞房的新郎，“暮雪，别难过，我只是暂时离开。我知道，你与他有约，生生世世，结发为夫妻。但不管要轮回多少次，我都会等你。总有一世，你会是我的……”

    萧暮雪终于还是没忍住，泪崩。她不去管流水般的泪水，抬手指向一池碧水旁的枫树，“那里，可好？”

    “不谋而合！”叶寒川笑道，“我的骨灰一半埋在树下，一半撒在山里。长眠于青山绿水间，与花草鸟兽为伴，实乃幸事！”

    “我会在楚老师的墓旁为你建衣冠冢，绝不让旁人来这里扰你安宁。”萧暮雪晃了晃只剩半坛的梨花醉，泪流如瀑，“为什么我还是这样清醒？我好想一醉千年，醒来你已在我身边。”

    叶寒川温柔地拭去她的泪，握她的手在掌心，笑道：“傻丫头，我们会再见的！”他望着远山夕阳，轻叹，“好美……”片刻后，又说，“那一年，我在许愿树下许下心愿：愿朝朝暮暮，岁岁年年，白首不相离！暮雪，遇见你，是我此生最美好的事。这一生，谢谢你！来世可期，我们不见不散……”他的手缓缓地，缓缓地落下，落在萧暮雪的衣袖边，五指微屈，空空如也。

    仿佛只是一瞬间，暮色便漫过了山谷，席卷了整个天空，天与地只剩一片铁灰色的幽暗。远山失了颜色，像横卧的巨人，只有黑魆魆的扭曲的怪影。像是约好了似的，群山无语，鸟雀无声，只有秋风簌簌，簌簌有声……

    萧暮雪寂寂地、寂寂地坐着，寂寂地任自己和叶寒川融为黑暗，寂寂地等月兔东升星星眨眼，寂寂地看水银般的月色将丛林山川染白，寂寂地听花开花败落叶翩翩……她没有思想，只是单纯地、寂寂地坐着，直到夜枭的叫声撕破了夜的死寂。

    此时，月上中天，夜色深沉。静寂的山谷里，响起了幽幽的歌声。那是某一年叶寒川满山打鸟时，心血来潮随口胡诌的。萧暮雪觉得好听，就记下了歌词与旋律，只调整了两句词的顺序便成了叶寒川的心头好。此后，每每来这里玩耍，他几乎都是歌不离口，唱得眉飞色舞，且情真意浓：“桃花灼灼，星辰烁烁，小小少年，月下初见，心爱姑娘；她的眉啊眉，像月儿弯弯；她的眼啊眼，像星儿闪闪；她的笑啊笑，像春花初现；她的泪啊泪，像珠落玉盘。桃花灼灼，星辰烁烁，小小姑娘，提着花篮，去往何方？你可曾看见，我在等待？你可曾知晓，我的爱恋？你可曾明白，我的无奈？此去山高路也远，此去何日再相见？呜……明月残，天涯远，归去来兮已百年……”歌声幽咽，如泣如诉，让黑暗也为之落泪。

    第七日，楚星河的墓旁起了一座新坟，珍珠白的花岗岩墓碑中央写着叶寒川的名字和生辰，简朴至极。没有立碑人的名字，只在左下方雕着一朵失色的缺了花瓣的菊花。

    同一天，野枫林，叶寒川最喜欢的枫树下，竖起了一块状似十字架的胡杨木墓碑，上面刻着叶寒川的生平，萧暮雪的名字写在落款处，清晰可见。墓碑的右上方，一道深浅不一弯弯曲曲的裂纹里，嵌着那条一箭穿心。墓碑前，供养着新鲜的花朵和半坛梨花醉。月光下，高大的墓碑倒影在碧蓝秋水中，像极了叶寒川迎崖而立的身影，孤独，落寞，凄凉。

    寒川！萧暮雪急急地伸出手去。她的指尖刚碰到水面，那倒影便碎成了涟漪与光圈。说好的要同生死，到头来你还是丢下我一个人……没有风，水面又恢复了平静，墓碑的倒影再次出现，却不见故人的身影，萧暮雪霎时泪流满面。她蹲下身，将雁凌草的根茎仔细埋在坟前。这是你的，我的那株早就不在了！你带它走吧，好歹是个伴。等到花开时，你还能枕着它的香气入眠。

    寒川，你要听楚老师的话，别调皮捣蛋，别惹是生非，别打架斗殴，别……总之，在我去之前，你要乖乖的！不然，你打鸟没有我为你填弹弓，你偷鸡没有我帮你捡石子，你翻墙没有我替你扶梯子，你打架没有我给你帮场子，该有多无趣！你暂且忍耐，等我过去了，咱俩联手闹他个天翻地覆，可好？

    这一世，你我都为情所困，为情所苦，求而不得，形单影只。下一世，愿我们求仁得仁，各自欢喜，不留遗恨！

    月光下，一只只小小的白蝴蝶飞舞在山谷间。细看才知那并不是蝴蝶，不过是撕成蝶形的纸片，上面是萧暮雪已烂熟于胸的叶寒川的亲笔：

    “暮雪：见字如面！

    这一次，换我来跟你道别了。终于轮到你看着我的背影，目送我远去了。这感觉好酷！你要想我，不许偷懒，不然我会生气的。你是知道我的，小气的时候可不那么容易哄。咱们三年为期，三年内不许你忘记我，三年后你随意。如何？

    没有我在你身边搅扰添乱，你会寂寞吧？但，千万别悲伤！你若悲伤，我该如何安息？不能安息，我便不能往生极乐。你也不想我牵肠挂肚，如此辛苦，是不是？摸摸头，乖啦！

    替我照顾晓。失去我，他便又是孤身一人了。若你愿意，带他来这里看我吧，一次就好。

    暮雪，若一天，我们再相遇，烫一壶梨花醉给我，可好？

    等你！

    寒川”

    浮云遮月，暗影横斜。大地半明半昧，像是厌倦了人世的悲欢